剧情介绍
自互联网文化席卷全球,迷因(meme)成为了新兴的语言。透过各种次文化和生活引据的组合,迷因结今了影像、文字甚至音乐的元素,继而建立了内在逻辑和特定意思。宛如文字一样,迷因文化亦造成了独有的「句子」,不同元素的拼合便建构多种含义,形成二次甚至三次创作。如今,成长自迷因世代的男孩拍成了专属这代人的电影:《逃出立法院》。
自解严后,台湾影视圈陆续出现不少以政治为题的作品。诸如香港人创作主导的《黑金》(1997)、被誉为「台版纸牌屋」的《国际桥牌社》(2020)、以白手套为题的《血观音》(2017)等,这些作品总是弥漫着肃杀的气息,并旨在描述一个官商(黑)勾结的典型政治生态圈。可是,经过多年的民主制度洗礼后,台湾人真的继续批判的态度看待政治吗?在一个包括黑/死亡金属乐团主音(林昶佐)和赖品妤的政治生态圈中,「政治」对于台湾广大民众而言,也许已经成为有如八点档的节目。蓝绿两营长年而来僵持不下,世代断层日渐加深,面对内外的各个深层矛盾(统独、经济),平民百姓老早已对政治产生疲惫。如此一来,以邪门歪道呈现近月才发生了殴斗事件的立法院,或许是更「写实」的做法。
《逃出立法院》导演王逸帆是一位喜爱昆汀·塔伦蒂诺(quentin tarantino)和埃德加·赖特(edgar wright),年仅三十的健硕男孩。三年前,他的短片作品《洞两洞六》(2017)已为他带来一定的名气。《洞两洞六》灵感取自导演的当兵经历,讲述替役大兵站岗的梦魇轮回,深夜处于一个封闭的空间,恐惧却有增无减。《洞两洞六》可视为导演初尝个人风格和拍摄规则的作品,大量变焦的蒙太奇、卡通风格的暴力处理,影像化笑点,突然喷发的血浆,这些都一一显示导演汲取其他电影的元素。
数年过后,导演几乎同时产出《逃出立法院》和另一短片《伏魔殿》,《伏魔殿》以魔君转世的乩童为题故事,成为剑影与血花的盛宴。综合王的作品,「拼贴」是他的创作基调。他的作品充斥流行音乐的染指,落日飞车、百合花、神棍乐团的配乐也许是台湾观众琅琅上口的金曲,导演却耍了观众,比方说《伏魔殿》黑帮老大登场用上了《slow》 ,或是邀来美秀集团创作《逃出立法院》宣传主题曲,流行音乐与电影的互文形成很多有趣好玩的点子。相较于产出原创的内容,王显然毫不避讳的展现前人的风格影响,并试图从他们身上找到养分,继而讲自己的故事。
几部作品下来,「乱」看来是王逸帆的风格核心。举凡迷因、电视新闻、硬照拍摄、动漫、电子游戏、最高品质静稍稍,全都成为导演顺手拈来的素材。《逃出立法院》一路踩尽油门的剧情推进,肆无忌惮的狂喷血浆,各个元素之间大多没有什么关联,更遑论主题性。
《逃出立法院》几乎没有太多人物设计,夸张的人物情感宛如只是想象力的推动剂,即使片中表达的情感满溢,极为「中二」的剧情走向导致此部分显得粗疏。反之,迷因化叙事却是毫无顾忌的解放出来。透过群魔起舞的乱象,反而触及了普世政治的荒唐。迷因等流行文化符号再一次把政治元素廉价化,从而使严肃的议事厅成为真正呈现人民愤怒状态的染血缸。
可是,如此狂乱拼贴式的「电影语言」,是否真的一文不值?《逃出立法院》固然存在很大的剧情漏洞,各式各样的花招车轮战可谓毫无逻辑,人物情感铺展甚为突兀,仿似免费的血浆,这样些元素看似俗套,箇中活力却是解严后的台湾政治圈的罕见呈现。抛开故作认真的批判。《逃出立法院》以近乎扁平的人物堆砌一个寓言式的故事,透过大量流行文化的引据,挪用欧美影视的丧尸题材,极为脱序的语境竟然呼应当地及其他国家的政治气候。在《逃出立法院》中,参与政治简直是「中二」的热血桥段。王有为(禾浩辰饰)为求抱得美人归,不惜充当熊颖颖(赖雅妍饰)的傀儡立委,面对彻底唯利是图的立委李国忠(王中皇饰),二人唯有卯尽全力的求存,期间遇癌末大妈(高慧君饰)、替代役男(林鹤轩饰)和熊爸(庹宗华饰),在这荒诞血腥的旅途上,他们忽然发现身边重要的人和价值。如此狗血的剧情看似乏力,可是透过不同的流行文化符号,而且一直狂飊的节奏中,人物关系的处理反而擦出不少火花。不论是熊和王这对欢喜冤家外,其他角色之间的互动也能盛载全片的恶搞性质。
如此一来,《逃出立法院》或许不太符合我们对台湾电影的形象,但它呈现的是一个荒谬的政治生态,众多政治人物均束手无策的现实中,唯有透过虚构的「中二」人物才能突破僵局。「我讲的不是政治,我讲的是我家」正是以乱象横生的方式,印证一代人心目中的台湾(甚至世界)形象。
再者,《逃出立法院》的剧情只是点缀,其动作设计才是主菜。《逃出立法院》再度邀来导演拍挡黄泰维主理,大抵上成功延续《伏魔殿》的爆发力。两部作品的动作镜头均颇有《皇家特工》(kingsman)的考据,仿似虚拟实境(virtual reality)的视点提供了动感,同时不断的镜头运动亦间接否定了箇中的实感,从而辅助电影的动画化处理。看似杂乱无章的立法院大乱斗,实际上是久经彩排的成果,混合摔角和其他武术元素造成具动画感的画面。另一边厢,导演透过大量变焦(zoom)、划摇(wipepan)镜头和场景内的障碍物创造了剪接点,继而连接成为长镜头。如此一来,镜头的连续性形成动作的可信性,紧随动作而设计的镜头运动亦更具娱乐感。
综合以上所述,《逃出立法院》可谓近年台片的代表。历经近二十年的艺术价值和票房低潮后,中国台湾无疑正面临一众新血的冲击。诸如今年票房不俗的《怪胎》,还是深受艺术片影迷喜爱的《大佛普拉斯》、《阳光普照》和《大饿》,即使电影工业仍未发展成熟,显然独立电影已经站于一个较稳定的位置。除此之外,台湾观众对另类或严肃题材,展现了更大的包容。结合挑战爱情类型的《怪胎》,颠覆普屯价值的《饿》,这些作品除了印证观众的多元口味,也体现新导演锐意突破的干劲。
反之,中国香港一众新导演浮浮沉沉,大多依赖政府资金开拍首部长片,极低预算下只能以写实为题,然后票房几乎笃定惨淡,下一部作品遥遥无期。当然,以上循环是基于一篮子因素的,不能单靠一、两个持份者改变现况。可是,独沽一味(关怀社会)显然不能支撑商业需求,牢固的形式或叙事限制亦碍于新导演发展。在严峻的社经环境下,未来的「香港电影」只会更为捉襟见肘。
《逃出立法院》于港台票房均惨淡收场。如同同为今年上映的《首相失忆了》,或许两地观众已经饱受政治现实的蹂躏,电影呈现的政治人物对他们而言,未免过分理想,而且残酷的事实已经使观众无法抽离至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