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芷宁写于2015年4月6日)
影片《锡尔斯玛利亚(clouds of sils maria)》是一部非常耐人寻味的文艺片,观众仿佛可以藉由这个故事的脚本做出各种各样的解读,而且观众不仅可以自发如此,片中人也依稀在就戏中戏里人物各种可能性的解读做着诱导,诱使观众不断的剖析,当然片中人也不停地解读着彼此,或者好似不经意地解析着自我,这样的明暗交织、交相呼应的解读方式、互动模式,就仿佛一场有趣的游戏,令影片展现出迷人且丰饶的一面来。
就连该片的几个译名也都颇有意趣,较之港译的《坐看云起时》,台译的《星光云寂》,直译的《锡尔斯玛利亚的云》其实更有意味,仿佛打开了一个开放式的空间,令思绪可以信马由缰,令基调可以自如流畅,仿如著名的锡尔斯玛利亚的云蛇般涌动流淌。此时耳畔响起的伴奏乐不一定是那首著名的《卡农》,当然,由《卡农》的曲调伴随着云蛇奇观的奔涌前行、氤氲蔚然,是该片值得推崇的片段之一,导演奥利维耶·阿萨亚斯似乎在用这样的方式,在向前辈芬克的《马洛亚的云现象》致敬,只是这一次,云蛇有了色彩。
一位享誉国际的女演员该如何应对她人生的尴尬期和事业的转型期,最理想的做法是忍耐煎熬,压制心魔并接受现实,但在心性方面,却可能会经历不干落寞的挣扎纠结和不可避免的偶尔间歇式发作。一个普通人在应对岁月流逝的无情变迁时,心境已相对复杂了,何况一位习惯了光环映衬内心纤敏的女演员,她辉煌过,耀眼过,独一无二过,品味和修养让她足以跻身艺术家的行列,但任谁也躲不过岁月的侵蚀,而无所畏惧的后浪们还在迫近,起初还算“彬彬有礼”,一旦获得初步认可后,便汹涌而来,势不可挡,欲取而代之……
如果仅仅以这样的方式梳理片中的玛利亚的心境,那就显得浅显苍白了,同样作为该片编剧的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给玛利亚设置了令她抓狂的镜像,这个镜像的一类中便是戏中戏里的两个人物,从镜像里,玛利亚看到昔日的自己,好似年轻时的她扮演过的聪颖且充满魅力的戏中人西格芮德,同时,玛利亚也看到了明日的自己,她如今受邀扮演的角色——年过不惑、终将被无情抛开的海伦娜。
西格芮德和海伦娜是玛利亚的恩师威尔海姆的作品《马洛亚之蛇》里的两个角色,这部戏也是玛利亚飞黄腾达的起点,在戏中,年轻迷人的西格芮德是老板海伦娜的助理,两人发生了很多微妙的情感变化,最终精明的西格芮德离开了海伦娜……
角色的转换,似乎提醒着玛利亚一些她想要忽略的事实,而她的助理、年轻的瓦伦汀娜的存在却不时地提醒着这些事实的存在,特别在玛利亚为了备演海伦娜而住进锡尔斯玛利亚乡间的时日,瓦伦汀娜帮助玛利亚排练对词,让玛利亚对自己将要步入的境况愈发惶惶不安。瓦伦汀娜仿佛现实中的西格芮德,而玛丽也对一直打理着她演艺和生活各方面的瓦伦汀娜产生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情愫。在这一部分,现实与戏剧,现实与电影,真实与角色的界限似乎已经被灵巧的缺省了,形成了一种“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混淆却清晰的局面。
影片用三次徒步中瓦伦汀娜和玛利亚的对话和摩擦,预示着瓦伦汀娜离去的不可避免性,比之即将出演西格芮德的乔安娜·艾利斯,瓦伦汀娜版的西格芮德更像一个朋友,瓦伦汀娜总试图说服固执己见的玛利亚接受现代娱乐的一些东西,试图让这位艺术家相信娱乐大片中也富含哲理,但这种尝试看似是徒劳的,玛利亚夸张的驳斥反应以及其不稳定的情绪,都让瓦伦汀娜倍感压力。在瓦伦汀娜离去后,玛利亚才真实感受到如今的世界是属于“绯闻女王”乔安娜的,记者们争相追拍的是乔安娜,当一行人撤离时,随行的玛利亚几乎被遗忘在车外,她已经彻彻底底地沦为了陪衬,人气这东西就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犬,只奔着最有噱头的人去。有趣的是,被娱乐大片捧出的明星乔安娜逼得自杀的情敌,是作家的正室,也是一位艺术家。
可以说,乔安娜版的西格芮德更自我更张扬,对于玛利亚提及的演对手戏的方式,乔安娜不予采纳,和第一次见面时的乖巧温顺相去甚远,此时的玛利亚似乎才活明白了似的,终于淡然了。似乎乔安娜的西格芮德比较接近当年的玛利亚,以过来人的心境,玛利亚大约真的可以平静地坐看云起云落了。
朱丽叶特·比诺什饰演了仿佛为她这个著名欧洲文艺片女神定制的角色玛利亚,虽然现实中的比诺什给人不在乎岁月变化的感觉,但那是她的个人造化,在塑造玛利亚这个角色时,比诺什可参考的现实例子并不少,好演员的功力在于懂得如何融会贯通。或许几年前在影片《夏日时光》里和导演奥利维耶·阿萨亚斯的合作,就已经为这部《锡尔斯玛利亚》埋下了伏笔。克里斯汀·斯图尔特和科洛·莫瑞兹分别饰演了助理瓦伦汀娜和后浪乔安娜,这两个因好莱坞商业娱乐大片而走红的年轻女星,和文艺片女神的碰撞似乎也有着特别的意趣。
从西格芮德到海伦娜,不仅仅是身份的转换,还是心境的迁移,更是现实的必然,无论愿不愿意承认,这世间最醒目的部分还是属于那些年轻迷人的西格芮德们的,或着说是属于无所畏惧的乔安娜们的,但所有这些纠葛在奔涌着的云蛇奇观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毕竟大多数的人生都如王小波所言的——“似水流年才是一个人的一切, 其余的全是片刻的欢娱和不幸。”
(杂志约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