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无声的喝止——王云裳《海滩》赏评
文︱贾谬
自鸦片战争以来,被西方的炮舰轰开家门的中国,被迫进入现代社会,尤其是甲午海战之惨败,文化自信彻底崩毁,工具上的落后归因于制度落后,归因于文化落后,甚至归因于人种落后,总之一切都觉得自己落后,所以要进步,要发展,要追赶,于是就拼命往前跑,不断往前跑,已经跑了一个半世纪。为了救亡,我们拼命跑,赶走了强盗,我们还在跑。为了温饱,我们拼命跑,解决了饥寒,我们还在跑。跑啊跑啊,我们早已忘掉了回家的路。跑啊跑啊,我们早已忘掉了生活。
跑到今天,我们的生活已经完全脱缰了,忙着赚钱花钱圈钱,忙着买房炒房开房,忙着结婚离婚再婚,忙着抢购忙着抽奖忙着托关系,忙着现代后现代新后现代……就连旅游、养生这样休闲的事,也整得迫不及待,气急败坏。心没有一刻能停下来。
停下来感受到当下中国这样的语境,才能慢慢进入王云裳的《海滩》系列。海上冲浪、沙滩排球、太阳伞……对消费时代的我们太过司空见惯了,对这样一个毫无新意的题材,我们很容易忽略而过。我们早就习惯了忽略,我们只专注于下一个。然而,我们司空见惯的海滩,是美女裸裎炙热的诱惑,是消费时代的广告词。相比之下,王云裳的“海滩”却土得让你刮目相看。
王云裳的这一组中国画作品,完全没有传统中国画的味道。每幅画都是粗简的勾勒与涂染,绝不是工笔,但又与我们习惯的写意相去甚远。自古中国画六法之首就是气韵生动,尤其是写意画,线条要飘逸,墨色要氤氲,总之要“生活”。王云裳在这里用的却是稚拙的线条,并且完全封闭,限制、规定着形体,而墨和色尽管层次丰富,却没有传统的流动感,几乎是凝固在封闭的线条中。
作者2011年的作品《时光机器》是用极尽绚烂的线条、色彩、形体构成了交响、多义的开放空间,《海难》系列的画面与此截然不同,甚至没有传统中国画的韵律,而成为一个静止的音符。这一表现语言并非没有传统的来源,书法中的魏碑就有同样的语意。这种线条的停顿、封闭,形体的凝结,强烈地表现着一种“留下来”的愿力。魏碑是为了留下死者的功德事迹,而王云裳的“海滩”显然要为生者留住脱缰的生活!在王云裳笔下,海滩的快乐在凝止的形式中成为快乐本身,而不再是发展的动力或奖赏。王云裳的笔墨,突破了用生动的语言提供想象空间的表现习惯,而是用静止的语言力求回到事物本身。这不仅丰富了中国画的表现维度,而且观照了我们的存在,这些静止的音符仿佛无声的喝止,让生活本身向奔忙的步子发出了呼吁:停一停吧,别忘了回家的路,别忘掉了生活!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会看到一座座先人营筑的亭台,每一座亭子都是一个静止的音符,让我们脚步能够停下来,喝一杯茶,听一段乐曲,或者什么也不干,只看看来时的路,望一望远方……这样,我们的心就闲下来。人闲桂花落,我们就发现了美,就懂得了生活。
王云裳的“海滩”,就是一座当代的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