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情介绍
作者:hugo emmerzael
译者:issac
校对:奥涅金
来源:《sense of cinema》
欢迎来到罗马,阿贝尔·费拉拉便定居于此。他曾拍过发生在乱象丛生的纽约的故事,如《四五口径女郎》(1981)、《纽约王》(1990)和《坏中尉》(1992)。先是引人入胜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传记片《帕索里尼》,费拉拉又拍了一一系列发生在永恒之城的电影和纪录片,如今,他将向我们展示他在意大利首都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继《新玫瑰旅馆》(1998)、《戈戈舞的故事》(2007)和《帕索里尼》(2014)之后,费拉拉再次和他的缪斯演员威廉·达福在《托马索》中携手,这是他们至今最个性的作品。
《托马索》首映于戛纳的非竞赛展映板块,出乎意料,该片无比动人,还曝光了费拉拉的私人生活的细节,大多是令人不悦的,但影片也由此让影评人们大吃一惊。
《托马索》的故事发生在费拉拉在罗马的公寓里,还有他所住的社区、毒瘾互诫协会的会议以及表演课上。威廉·达福在片中饰演一位有名无实的美籍意大利导演,他在罗马追求着爱与救赎,除此之外,费拉拉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希拉克及其女儿安娜·费拉拉均有出演。从该片中,也可以一窥费拉拉的新作《西伯利亚》,达福在这部电影中的角色同样混迹电影圈。
将《托马索》放在费拉拉所有的作品以及其亲身经历的语境中来看,这部电影是一部充满对抗,但又让人倍感亲切的史诗作品,它暗示了纽约地下世界并不光彩的记录与产物,向导演自己动荡的过去做出了妥协。
布拉德·史蒂文斯、阿德里安·马丁和尼克·布瑞纳茨在他们有关费拉拉的文章中已经证明了,其各自独立的电影最好被看做是彼此紧密联系的篇章,它们共同构成了导演不拘一格而十分作者风格的作品序列。
以此看来,《托马索》是费拉拉最近最引人入胜的作品——紧接着便是《帕索里尼》——因为在这部作品中,过去常常与其他作品隐晦的联系现在都变得清晰可见。
费拉拉在自己中规中矩的处女作《电钻杀手》(1979)中饰演一位艺术家,崩溃后的他看上去像精神病人,还拿着极度危险的电动工具。从这部电影开始,费拉拉大多数的作品都莫名地在一部电影里处理另一部电影或是电影人/艺术家。
从《电钻杀手》到《托马索》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线索,这过程中还有《死亡游戏》(1993)、《玛丽》(2005)、《地球最末日》(2011)和《帕索里尼》。你可以说费拉拉找到了栖身于他所在的空间的化身:寻找着救赎的讲故事的人、在更广阔的世界中因自身角色而挣扎的艺术家,以及无意识地拍与自身有关的电影的导演。
在《托马索》中,几乎可以感受到导演因过去生活产生的愧疚与焦虑。从很多方面来说,这就像是一部脱瘾期的电影,在片中依旧能够看到终身染毒以及沾上其他有害物后的后遗症。
《托马索》中到处都是「瘾」,就像费拉拉其他的电影某种程度上谈的都是「瘾」。「电钻杀手」嗜杀。《四五口径女郎》中的袭击者必须去强奸。「坏中尉」不得不酗酒、开枪、赌博和迎来高潮。
《夜瘾》明显说的就是这回事。之后,费拉拉又清醒起来,于是「瘾」成为被驱逐后的恶魔,努力想要重现。比如,在《地球最末日》中,威廉·达福饰演的正在康复期的角色,在地球真正的最后一刻时,受到诱惑而爆发。
在《托马索》中,毒品已经被抛之脑后,但诱惑依旧存在。整体来看,费拉拉的所有作品暗指了导演对各种有害物品及行为的依赖。难道坏中尉所忏悔的原罪在某种程度上与导演所忏悔的不一样吗?
难道《致命游戏》中麻烦缠身的导演哈维·凯特尔与费拉拉在片场的恶劣行为不同吗?难道挣扎着到底开不开枪的达福和纠结于振作或沉沦的费拉拉不一样吗?又或者是《托马索》全片明确提出的那些问题,不是在探索费拉拉内心最深处的领域吗?
费拉拉很轻易地就否定了这些说法,就像在其他访谈中他不断否定寻求救赎是他大多数电影的主题一样。用他的话来说,《托马索》仅仅是一部「有关于一位导演及其愿望、梦想和恐惧的电影」,但是这种描述完全贬低了费拉拉在其作品序列里的个体案例中所显示的才华能力。也许,从这不并不多见的电影中,可以看出,费拉拉有意识地想要拍电影的动机,明显与其需要与自身对峙的潜意识相互冲突。
可以确定的是,《托马索》预示了阿贝尔·费拉拉作品序列中的新篇章。这部半自传式的电影在《帕索里尼》里探索过的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的遗产,与费拉拉倍受期待的《西伯利亚》之间搭起了一座桥,这保证能将费拉拉的风格发挥到一种全新的极致。这位美国作者导演,至少以《托马索》前所未有地迈出了大胆的步伐。作为一个人,以及一名导演,他正在罗马、在大银幕上,重新塑造自己。
以下是导演访谈。
记者:在某种程度上,这部电影似乎很有自传色彩。这是由生活中对自己性格的批判所决定的吗?
费拉拉:我相信这是部分原因。审视你的生活,并用这些元素制作电影。
记者:你为什么觉得应该这么做?
费拉拉:嗯,你知道的。我想这是…我不太清楚。我们刚拍了一部关于帕索里尼住在罗马的电影。所以,这说的是一个住在罗马的导演,真的。如果你去掉帕索里尼的元素,就像罗马导演的日常生活。然后我们拍纪录片,所有的纪录片都是围绕着维托里奥广场拍摄的,它就在我家附近。
这是我工作的延伸,你懂我的意思吗?生命的延续。我们以前拍过关于导演的电影。我们和哈维拍过《致命游戏》。我们还拍了《玛丽》,对吧?然后是《帕索里尼》。现在这部,我认为这只是我们正在做的事情的自然延伸。你不这么觉得吗?
记者:我赞同。我只是在想,你现在是如何与帕索里尼联系起来的。
费拉拉:好的。
记者:《帕索里尼》中,我最喜欢的部分是看到他平凡的一天变得不平凡。这通常是一个人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考虑到这是他在地球上的最后一天,这增强了整体的观影体验。所以现在看到你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很有趣。
费拉拉:我的意思是没有什么不同。就是导演拍电影而已。我们正在准备电影,不管你是像帕索里尼这样的天才,还是像我们其他人一样的人。事情就是这样,在你的想象和现实之间。
记者:你展示了你的日常生活,但电影里有一部分也与之不一致。片尾展开了一个惊悚元素,即复仇。所以,你想捕捉日常生活的一部分,但似乎你还想用它来讲述另一个故事?
费拉拉: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就是他的想象力。他的恐惧,他的欲望,他的内心世界。
记者:威廉·达福扮演的托马索这个角色所拥有的怀疑、欲望和恐惧,你也有吗?
费拉拉:我不知道我和托马索是否有共同之处,但是在罗马、我自身以及人群之间,出现了这些情绪。是的,那是与我们有关的。他是电影中的角色,不是我,也不是威廉,也不是现实。
记者:但我们是在你的公寓中对吧?
费拉拉:是的。
记者:我们还看到了你经常去的当地咖啡馆?
费拉拉:是的。问题是,他们甚至不知道我们要进去。我们要去那些地方。他们甚至不知道。没人告诉他们我们在拍摄。有些场景里,我们只是在附近散步。他们知道我们是电影人,所以他们不会看镜头。他们就打他们的球。这就是真正可爱的地方。
记者:所以你是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还是大部分都拍得很匆忙?
费拉拉:威廉就在我们开始拍摄的时候出现了。我们是在他拍另外两部电影之前拍的。你知道,我们和其他电影一样准备好了。你必须把地点放在一起,明白我的意思吗?你的要求和任何一部电影都是一样的,只是我知道所有人和事都在步行距离之内,这样就很方便了。
记者:这就是你想专注于日常生活的部分原因吗?
费拉拉:是的。以民主党的思维想象一下,我们只是拍摄。我们拍的所有东西,说的都是这个世界上的他。我们没有创建故事背景。
记者:达福饰演帕索里尼的时候出色极了,他在《托马索》中也是。他现在因为罗伯特·艾格斯的《灯塔》正在戛纳电影节,他在这部电影中也令人难以置信。特别是在《托马索》中,他赋予了角色很多内涵。可以说他和你一同创作了这部电影的部分内容吗?
费拉拉:你知道,对我来说,他是这部电影的演员。他有充分的责任让那些东西活起来。不管纸上写的是什么,不管别人告诉他的是什么,不管是真的,是假的,不管是这个还是那个,他必须在镜头前把它做好。我的意思是,直到他开始表演,它才存在。
记者:没有他的话,还会有这部电影吗?
费拉拉:没有他我不可能完成这部电影。我们进行项目的方式是我们会有不同的想法。我说的是《西伯利亚》,《托马索》也是。我说的还有另外两三件事。那些每个人都能与之产生联系的事。还有剪辑、制片人和我们生活中的人,都很重要。我们谈论的是这些事情。你知道,当他开始觉得这是个好主意时,我会给他说戏。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如果他不喜欢,我们也不会做。没有他,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记者:是他一直在说的那部电影吗?这是你想做的东西吗?
费拉拉:我们拍了。早就拍了。
记者:就是《西伯利亚》?
费拉拉:是的,我们拍了。我们还没有剪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我们都太过火了。
记者:它关注的是心理潜意识,对吧?
费拉拉:是的。是人的潜意识。人的梦。这是一次穿越大自然的旅行。我们在阿尔卑斯山顶上拍摄。还去了墨西哥的沙漠。这很疯狂。我们在德国的一个摄影棚里拍摄。这就像奥德赛一样,就像成人版的爱丽丝梦游仙境。
记者:《托马索》里也反复出现梦与潜意识。
费拉拉:是的。
记者:实际上大多数你的电影都是如此。
费拉拉:是的。
记者:为什么?
费拉拉:我的意思是,我没有可以追求这个,但电影无论如何都是梦。但是你知道,这说的是梦的概念,梦的本质,记忆,记忆的概念。你是怎么记住事情的?
记者:这些变成了故事。
费拉拉:二十年后,你会记得这段对话,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但你记得多少,你知道吗?对吧?我是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记者:我会记得和你聊过,看到过你把女儿抱在怀里。
费拉拉:也许你会记得这张沙发。或者那个男人,他穿着燕尾服。那边的座位上有个婴儿。它总是随机的,无比疯狂。但我们要重建记忆,而非它就是一件事。这就是《西伯利亚》所要讲的。
这是关于一个男人和他的妻子的分手,他们在一个洞穴里,旁边还有狗,这很疯狂。这真的很难解释,但你知道,如果不够疯狂的话,我们不会把所有这些该死的人带到这里来。
记者:这听起来像是《托马索》的对立面。这部电影更加贴近现实。
费拉拉:对于《托马索》,我们要处理很多细节。它就像一部纪录片。一是一,二是二。我们没办法在片场构建《托马索》。
记者:你的妻子克里斯蒂娜和女儿安娜有很多即兴表演吗?
费拉拉:是的,你知道,每场戏都不一样。有些戏有对话,威廉在即兴发挥,但你得问问他。他需要回答这些问题。但在这些时刻总会有事发生。不管他是在做饭,还是和他们一起吃饭,还是不和他们一起吃饭。或者如果他们吵架了:她想坐地铁,而他想叫出租车。
在所有这些情况下,他都在戏里。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人,我生活中的这些人,但他会和他们打交道。他要和他们一起玩。他们不是专业演员。如果他们需要台词,他们就会去找。如果他们不这样做,他们就没有台词。我没有设计台词,但如果我们需要,我们也会有的。
记者:这难道不像是做自己妻子、孩子的导演吗?
费拉拉:婴儿很自然。她和其他演员一样。你必须处理他们能做和不能做的事情。当她停下来时,她就停下来。你不会得到别的东西。每个人,不管是演员还是非演员,你知道每个人都在改变。今天你以一种方式和他们一起工作,明天又以另一种方式。它是不断变化的。
记者:我感觉托马索受到大量焦虑情绪的驱使。你觉得呢?
费拉拉:当然,他和我们都有同样的恐惧:害怕失去一些东西,害怕做不到……害怕辜负他对自己和他人的期望,辜负自己的人生。事实是他正在重新振作,你知道吗?他从糟糕的状态恢复过来,一天天地生活。他正在拍一部电影,考虑到哪里去找钱。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所以他和我们一样有不安全感。
记者:你在电影中表现了很多你的私生活。这和在电影中探索帕索里尼的生活有什么不同吗?这会让你觉得更赤裸吗?
费拉拉:我必须研究《帕索里尼》。但我不需要研究《托马索》。我们必须去了解皮埃尔·保罗·帕索里尼。所以,你知道,一开始它是一部纪录片,但不幸的是,我们没有拍成那样。然后它变成了虚构故事。这只是一部电影。没有人知道它会是什么。但是威廉,他是孩子的教父。我们认识很长时间了。在我们一起工作之前我就认识他了。妈的,我认识他的时间可能比你还长。
记者:我1993年生的。
费拉拉:所以,你母亲出生前我就认识他了!
记者:我对此表示怀疑,但这让我想到了另一点:记忆在这部电影中扮演了重要角色。托马索对自己过去的生活有很多反思:他的毒瘾,一个导演对自己人生经历的起起落落。这些是你的记忆吗?
费拉拉:是的。
记者:你能说这部电影是为了思考过去的生活而拍的吗?
费拉拉:我是说,是的,但我并没有有意识地思考?我只是说我们要把它当作纪录片来处理。其中有些事是真实发生的。有些是想象出来的。有些是在电影中发生的,但是是通过威尔的经历过滤出来的。有时候威尔也会这样,但我不会。你知道吗?在那个空间。威尔和克里斯蒂娜有自己的关系。他和安娜的关系。我不是这样的。他不是想耍我。他住在那个世界里。那个人不是我。托马索不是我。我是说,妈的,我不会倒立!
记者:达福的瑜伽很厉害。
费拉拉:是的。
记者:你也喜欢瑜伽?
费拉拉:我冥想!我是佛教徒。但我做不到威尔那样。
记者:宗教在这里也起着很大的作用?最后,托马索像基督一样被钉在十字架上。
费拉拉:这有点受难记的感觉,你知道吗?警察局里的戏就在彼拉多的法庭外,就是耶稣与本丢·彼拉多对峙的地方。
记者:在某种程度上,这是电影中罕见的、真正虚构的元素,这使得它与其他所有场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例如,也有一些互诫会被拍摄下来。这些演员在讲述你的经历吗?
费拉拉:这里面没有演员!
记者:除了达福?
费拉拉:他是唯一的职业演员。会有想成为演员的人,当你把摄像机放在这些人面前,他们就成了演员。克里斯蒂娜那时是个演员。但威廉是唯一一位在职的专业演员。有些人就在那里。那个流浪汉,那个在我公寓前无家可归的人。他只是一直在那里。所以我们也拍了他。
记者:还有那个来自阿姆斯特丹的瘾君子呢?
费拉拉:他也是真实人物。这是他的故事。不是我们编的。
记者:他们在你的镜头前是什么感觉?互诫会议是一件非常私密的事情。
费拉拉:是的,你看,我真的不能谈论这个,因为我康复的过程是保密的。让我们就此打住。
记者:但你在电影中又谈了?
费拉拉:是的。你知道吗,我有点太夸张了。我是说,这很酷。每个群体都有一点不同。这很酷,但不是我干的。有很多场戏我们都在扩展。你不应该教你的意大利语老师呼吸技巧。你不该这么做,更别说碰她了。我们不应该拍威尔的练习。这是神圣的东西。但我们必须这么做。我们就是这样做的。
记者:这部电影就是这么拍的?
费拉拉:好吧,如果你想做煎蛋卷,你必须打破一些鸡蛋,老兄。
记者:这就是你能拍出这么一部低成本电影的原因吗?因为我的意思是,这是真实的世界,而且看起来也很棒。
费拉拉:这就像一部伟大的电影。它是变形宽银幕拍的。阿莱是世界上最好的设备。这是最重要的,兄弟。我们正在不断创造。他们正在发明能够如此自由拍摄的设备。就像后现代的产物。
记者:这很有趣。你有没有想到帕索里尼和意大利的新现实主义者?16mm轻量化相机的技术发展使他们的电影成为可能。你能想象他们会用阿莱做什么吗?
费拉拉:天哪,帕索里尼会喜欢的,但很明显,他会有自己的看法。
记者:你说帕索里尼是托马索的灵感来源。你和帕索里尼的关系有多深?
费拉拉:他就像我的老师。就是这么简单。我很喜欢他。我们通过拍那部电影向他学习。这就像佛教的冥想。
记者:你住在他的空间里?
费拉拉:是的,你住在这个空间里。所以当你拍一部他会拍的电影,并且是和他一起工作的人工作时,你是在试图让他的奇迹发生。然而,我不认为这些戏就能够展现他。你知道吗?他是如此与众不同。他是如此的兼收并蓄,因为他作为一个人是如此的特别。他是一个音乐家,诗人,作家,伟大的采访者,伟大的记者。他做的每件事都是那样的。所以他以很多不同的方式接触电影制作。对吧?你采访到我了?我也回答完了,还是说你还有一个强烈的欲望?
记者:你在八十年代和九十年代拍了一系列令人难以置信的美国电影。《托马索》似乎在含蓄地回顾过去,向那种生活告别。所以我的问题是:在你生活的这段时间里,你是美国最受瞩目的导演之一,同时又在忍受着严重的毒瘾,这段时间里,你还会感到自豪和精力充沛吗?
费拉拉:我是说这些电影,那种生活方式,都是过去的事了。我从中学到的是,我仍然和原来的一些人一起工作。所以,是的,这是过去的生活,但我仍然活着。